晚饭后，一家人守在沙发上看电视，窗外突然刮起了狂风，各家各户的门窗像被夜的爪子拍打着咣咣当当地响；世界象涨潮，潮声连成一片，一波一波的浪涛自天而来又急速涌向远天；尘土卷进屋来，使全家人都慌了手脚，妻子忙去关卧室的窗户，孩子去顶门，我穿过厨房去关阳台上的窗子，炉灶、菜板、冰箱上已铺了一层尘埃：窗外黑洞洞的，无数落叶，废纸在空中翻卷；借着各家窗户射出的灯光，我看到院中的一排小树被狂风压弯了腰，一副副绞疼难耐的样子。一家人忙了一阵子后。又围拢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演员细长而曲曲弯弯的假噪音与窗外愈来愈猛烈的风潮声极不和谐。我们一家三口人就在这种极不和谐的风声、歌声中直守到深夜……
整整一夜我都睡得很虚，稀奇古怪的梦一个接着一个。在梦中，我的耳畔一直回响着激烈的风涛声，不时听到不知谁家的窗玻璃被狂风打碎的啷当声。我浑身上下冒着冰冷的热汗，似乎被鬼魂掐住了喉咙一样喘不过气来，我几次挣扎着大喊妻子的名字，但她和孩子睡在对面的卧室里，睡在狂风包围着的温暖中没有一丝动静。我自己心里很明白，自己是被魇住了，总希望有人能把自己从梦魇中解救出来。可是，我的眼前黑洞洞的一片，看不到一丝人影。好象妻子和孩子就在我身边不远处，连她们的出气声我好象都能听见，可她们怎么睡得那样死，我声嘶力竭地叫喊难道她们一点儿也没有听见吗？我怨恨她们，怨恨她们日日夜夜和我生活在一起却对我心灵的挣扎和呼喊无睹无闻，毫不关心。
第二天清晨，太阳光明晃晃地照亮了屋子，墙壁洁白得耀眼，窗外的天空蓝得出奇，不时地有鸽群带着哨音划过。我的呼吸变得流畅起来，躺在床上回忆着昨夜的梦境，妻子突然从她的卧室里冲着我喊：“老王，你醒了吗？”
“我醒了。”我懒洋洋地答道。
“昨天晚上你怎么啦！”
“魇住了。”
“我听见你好象在野外的大风中叫喊，又象在距我和孩子不远处的深井里叫喊，但是，我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在做梦，实在不想动弹。”妻一边给孩子穿衣服一边对我说着话。
全家人起床后，妻子忙收拾了房子就送孩子去幼儿园。反正时间已晚了许多，我便不想去上班，坐在床上抽烟，回想着前面的一切。梦很模糊，刚刚回想到一些细节稍不注意又消失了，一会儿，不知怎样地又回来了，在大脑的屏幕上时隐时现、时聚时散。记得最清梦的一幕是：我误入了一条黑暗的地道里，里面有很多分岔，我追随着一群人企图寻找到一个光明的出口，但跑来跑去总是回到了原地，后来我跑到了这群人的前面，因此，这群人中的每个人都变成了追赶杀我的凶手，各个岔道都会突然有人横出来堵截我；我顺着一条高大宽敞的主道拼命往前跑，可是，这条主道变得越来越细，最后，我的头像钻过了一个漏斗口，而身子还在后面被漏斗口卡得紧紧的，使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的眼前是无限的光亮，而后面漆黑中的人群好像立即就要追赶上来割掉我的肉。我挣扎着向外爬呀爬呀，喊啊喊啊，没有一个人理睬。这个梦境复了多次，一直进行到天亮，最后，还是自己喊醒了自己自己拯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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