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印象中的乡村是什么样子的:远去的乡村

远去的乡村

从乡村走出来的人,对乡村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炊烟、家乡的人,都会拨动着我情感中那根脆弱的弦,在心底发出思乡的音。

那矮矮的村庄、袅袅的炊烟、早出晚归的羊群,在皎洁月光下,乡亲们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和孩子们笑着、跑着在街上玩捉迷藏的情景……时时在我脑海里浮现。

清晨,家家户户的屋顶徐徐升起的缕缕炊烟,在乡村上空,渐渐弥漫,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雾霭,像朦胧的薄纱笼罩着矮矮的村庄,显得是那么恬静、安适和温馨。

炊烟袅袅升起,这是乡村苏醒来的最形象的标志。

妇女们开始生火,喂猪,做饭,男人们挑水扫院,小孩们光着身子在炕上打闹。那些牲灵们也早醒来了——公鸡下了架,扑棱扑棱几下翅膀,伸长脖子打起了鸣;猪也哼哼吱吱地从窝里拱了出来;狗也直起身子,竖起了耳朵……

大街上,人渐渐的多了,牛羊倌在他们的“队伍”后面不断吆喝着,还时不时地挥动着手中的鞭子,对那些调皮者提出警告,他们手中的鞭子在空中一绕,用力往后一甩,发出清脆的“啪”的响声,那清脆的回音响在乡村的上空,有时夹着“汪汪汪”的狗叫声……

这就是乡村早晨的景象,嘈杂而丰富,零乱而富有活力,充满了无限的生活气息。

春天,乡亲们播下希望的种子,夏天,乡亲们耐心地除草松土,秋天到了,乡亲们望着一片片金黄色的麦浪,欢快地奔向田间地头,挥起了早已磨的锋利无比的镰刀;男人、女人、小孩儿、老人都来了,割的割,捆的捆,码的码,能干啥干啥,这时候的地里,有再多的人也嫌少,所有的劳力都能配上用场;实在干不了活儿的小孩儿送水,送干粮。

唯独帮不了忙的是狗,它们兴奋地到处乱跑,或追着那些低空飞着的鸟雀和昆虫,跑跑停停,伸出长长的舌头,喘着气,还时不时“汪汪汪”叫几声,威吓着那些“猎物”。

蓝天、白云、大地、麦浪、割倒的麦摞和挥汗如雨的人们,构成一幅乡村秋收重彩水墨画,画面有苦有累,但更有活力和希望。

傍晚,劳作的人们回来了,羊群、牛群也回来了,大人小孩赶牛接羊的吆喝声,妇女们在门口“唠唠唠”地叫猪声交织在了一起,那些从家里欢快奔出来的小羊羔“咩——咩——咩——”地叫着,它们东一头,西一头地在羊群里乱跑,寻找自己的母亲……

嘈杂过后,乡村渐渐宁静了下来,家家户户的屋顶又升起了袅袅炊烟,暮霭笼罩下的村庄是那样的静谧和安详。

晚饭后,三三两两的村民们聚在一起,互相点支烟或掏出旱烟袋“吧哒吧哒”地抽吸了起来,乐哈哈地谈天说地。他们忘记了白天的辛苦,或许他们压根就不把那些辛苦当作一回事,谈论着东头地里小麦的旺盛,西头地里莜麦的稀松,预测着来年的收成。

小孩们或在大人身边嬉戏打闹,或听着“故事大王”讲武松打虎、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虽然“故事大王”讲的不一定准确,更谈不上精彩;但孩子们手托着下巴,听得依然入神。那牛郎织女的传说,让孩子们听着听着不由地把头昂起来,遥望辽远的星空,寻找天河里永不熄灭的牛郎织女星。

有的孩子们玩捉迷藏,忘了时间,忘了回家,甚至藏在柴草堆里,早已酣然入梦了;母亲那焦急地呼喊他们乳名的声音,打破了乡村夜的宁静……

世世代代的父辈们,在这片土地上,春播,夏锄,秋收,冬储,四季轮回,早出晚归,繁衍生息。

他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能望到村庄外的大山,还有那条延伸到大山外的小路。家家户户,那低矮的土坯房是他们遮风挡雨的“殿堂”,那贫瘠的土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滋养;他们没有非分的奢望,心中只有“别冻坏,别断饮”的朴素愿望。

然而,终于有一天,这种宁静而封闭的生活被打破了。乡村的男人们渐渐走出了家乡,漂到城市去了,因为那里能挣上现钱,这是农村靠天吃饭永远比不了的生活。他们纷纷背起简单的行囊,告别眼睛噙满泪水的妻儿,告别心中永远牵挂他们的年迈的父母,告别他们赖以生存的贫瘠的土地,踏上了背井离乡的路。虽然他们心中有太多的不舍,但迫于生活的无奈,只能把泪水咽到肚里,留下一句“挣了钱,过大年我就回来……”的誓言,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男人们走了,而他们的妻儿、父母还得继续着以往的生活。家里的所有重担,一下全落在了女人们的身上,她们既当母亲又当父亲,忙完家里的忙外面的。身边没有了丈夫,只有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父母,还有自己孤独的身影,她们把孤独化作劳作的汗水,冲刷掉心中的苦闷,男人离别时的叮咛,时时回响在耳边,于是,她们便增加了撑起那片天空的勇气和毅力。

白天虽然苦累,却是她们心灵的麻醉剂。因为她们没有闲暇去思念远方的丈夫,杂七杂八的营生琐事占用了她们全的部时间;然而,夜的到来,那闲暇和宁静,让她们的思念放飞,飞到千里之外丈夫的身旁,飞回了从前岁月的相随;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个个无眠的夜,成了他们孤寂的等待。

于是,她们害怕夜的到来,宁愿忙碌在苦和累占据她们全部时间的白天,也不愿闲暇在这孤独空虚的夜。

一年当中,伸出两个手指头,就能数清夫妻相聚的天数,显得弥足珍贵。相聚时间的短暂,夫妻没有诉完心中的苦,道尽心中的情,男人便又一次踏上远程。

这样现代版的牛郎织女式的生活,注定长久不了,要么被另一种生活方式取代,要么演绎出了人间悲情。

事实正是这样。

坚守家乡的妇女终于迎来了生活的曙光,她们的男人在城市稳定了下来,把她们和孩子一同接到了城市。那些牛羊猪或被卖掉,或留给守望在家乡的父母,反正它们是不可能同它们的主人一同进城了。

而那些极个别的妇女,由于长期耐不住孤独的煎熬,承受不了身心的劳累,心态失衡,人性扭曲,滑向另一条悲情的人生之路,或重生或毁灭。

从此,乡村的年轻人、中年人不断涌进了城市,而留在乡村的大都是老人;村子里的人少了,牛羊少了,炊烟淡了,乡村也静了……

春种、夏锄、秋收不见了往日的男女老少齐上阵的热闹情景,代替人工劳作的是播种机、锄草机和联合收割机等现代化机器。几个人坐在机器上,在地里来来回回,播种、锄草、收割,省时省劲、快捷方便,但都失去了往日那苦中有乐,以苦为乐的生活情趣。过去农村是十二个月忙,现在忙的却是十二个月的零头。于是,还有精力的人们,农闲时就又溜进了城镇打个短工,补贴家用。

昔日的土坯房已经消失,偶有一两间绝对成为碍眼的点缀,即将被推倒。便民室、卫生室、图书室等一应俱全,唯独缺少的是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和活蹦乱跳的孩子们。

如果不是节假日,在大街上很难看到小孩儿,碰到40岁以下的人,便是稀罕——要么是在村子里搞项目建设的承包商,要么是村里年龄最小的村长。

大街上,偶尔见到两三个老人,他们表情木然地蹲坐在墙角的向阳处,晒着暖暖,目光漫无目的地望着村口那条通向远方的柏油马路,痴痴地发呆……

大街上很难看到那些鸡、猪、狗,因为有的老人连自己也快养活不动了,何况政府富民政策的惠及,老人们吃穿不愁,何必养那些累赘,养只狗也是为了解闷作伴而已。即使有精力养的,也大都用坚实的砖院墙和高大的铁门,牢牢把它们软禁在自家的院子里。就是养羊的几户人家,羊群回了村也是规规矩矩地走进了自家的大门,再也见不到孩子们撵羊那活泼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从前乡村那各种声音汇聚成的“交响曲”了。乡村失去了从前的气息,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乡村真的“瘦了”。

有的老人,即使被有孝心有能力的儿女们接到城市生活,可是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他们,离开故土就感到浑身的不舒服,甚至连上卫生间也成了不是问题的问题,他们过惯了农村生活,无法适应城市既开放又封闭的生活。在小区,人们碰面最多是点个头或者说一两句似懂非懂的客套话,出去找不到可融入的人群。个别老人,坐电梯头晕,出去是转向,为了给儿女们省点心,整天把自己关在水泥钢筋营造的安全世界里。他们只好通过窗户、“毛眼儿”看世界,看车水马龙,看匆匆过往的人群,看林立着的楼群,但永远望不到故乡的蓝天,望不到故乡的田野,故乡的炊烟……从“毛眼儿”眊外面,是仄仄的楼道和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虽然门对门,门挨门,空间距离近的只有一步,但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心的距离是那么遥远。原来,城市的开放让人想不到,而城市的封闭更让你想不到,封闭得有点窒息。

农村虽小却是那么的坦荡,几个人聚在一起,唠唠嗑,解解闷;一起回忆过去生活的乐趣,谈论现在生活的富裕。出门唠嗑也随便,只要你有雅兴,走到哪家都会笑脸相迎,甚至是摆菜端酒,好生招待。

于是“水土不服”的老人们,心领了儿女们的孝心,无奈而决然地返回了曾经生他,养他,而今又让他们魂牵梦绕的故土。

这片土地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地——将安放他们的灵魂和躯体。

那些走出去的年轻人,不会再回来了,老人们不久将辞世。曾经的大村落,渐变成小村庄,小村庄只剩下零星的几户,借助党的富民政策,零星的几户也迁移到条件好一点儿的大村庄。村庄这样“蛇蜕皮”式的演变,在不远的将来,都将渐渐消失。

过去,村子里有房就是人家,就有炊烟袅袅升起,就有鸡鸣狗叫的情趣;而今,有房却不一定有人——因为房主人早已弃它而去。被遗弃闲置的院落,早已杂草丛生,面对你的却是那扇紧闭的大门。夜晚,着灯的几户人家散落在村庄各处,被暗夜笼罩下的整个村庄,显得无比沉寂。空落落的家里,大多是两个老人面面无语,或者背靠被子躺在炕上,朦胧着双眼,回想往日儿孙满堂的温馨,儿女们从城市归来时的激动,一伸手没拿稳酒瓶,酒瓶掉到地上,“啪”地一声——惊醒了老人的梦。

他们就是这样,度过无数个夜晚,把自己的孤独幻化作一场场梦境——那梦永远是对儿女们早日归来的期盼或对往日温馨的追怀。

老人们的身体日渐消瘦,如同他们日渐消瘦的村庄。而那只忠实的大黄狗,却仍然膘肥体壮——因为它吃不完老人的存款,却吃尽了老人的孤独。是的,老人们即将老去,如同他们即将老去的村庄,静待岁月这把无情的刀,还要把这一切雕刻成怎样?

村落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在这片土地上经历了千年的时光,可用不了百年的岁月,曾经充满活力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生命的村落,就要消亡,这是怎样的一种历史沧桑!

乡村曾经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快乐老家,是我们祖祖辈辈亘古不变的精神寄托。对于已经消亡的村庄的那些人来说,故乡——该是怎样的一种殇啊!

举目望去,不见了昨日的风景,老屋早已不在,只有老屋的根基还在断断续续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但再也没人倾听它的低语;只有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还在孤独地绽放着生命的那点绿,但再也没有顽皮活泼的少年爬上去与它亲昵……

矮矮的村庄,袅袅的炊烟,皎洁月光下乡亲们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和孩子们笑着、跑着……这一幕幕充满活力而温馨的画面,被前进着的历史车轮无情的甩在了身后,滑向遥远……

历史就是这样,我们只能随着前进,但不能阻挡;我们只能回味,但无法更改。

终然如此,故乡那山,故乡那水,故乡那炊烟,故乡那情……却早已融入了我的血脉,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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