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中的红蜻蜓(晚霞中的红蜻蜓书籍)

这是一处隐藏在中央大街繁华闹市中的私人空间，名曰“旧室”。主人叫戈雅，画油画出身，儿时还跳过芭蕾，西餐厨艺自成一格。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骨骼清奇，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名的艺术气息。当2020北欧国际电影节中获奖的人文纪录片《晚霞中的红蜻蜓》中出现哈尔滨标志性的丁香花和俄罗斯风格老建筑的镜头时，许多老哈尔滨人的眼睛湿润了，这才是哈尔滨该有的模样啊！很多观众都在观影后打听：这是哪里呀？对，这就是“旧室”，全称叫戈雅艺术工作室，坐落在红专街（原来叫面包巷）上。戈雅是《晚霞中的红蜻蜓》出品人之一。

我也在红专街生活过多年，但从未走进过这个院落。2020年这个特殊年份的一个夏日午后，我跟朋友一起拐进这个小院的时候，登时感觉眼前一亮，那棵电影中出现过的丁香树虽然花已凋谢却枝繁叶茂蓊蓊郁郁。透过丁香看去，一幢俄罗斯风格的老洋房在周遭杂沓建筑的包围下尤显异类。落满积尘的红砖墙，原始古朴的铁艺围栏，沉重的老实木门，本色的水泥台阶……无一不散发着强烈的年代感。走进这道木门，仿佛是去赴一场神秘的约会，关上门就隔绝了都市所有的喧嚣。而院子里那些栏杆上晾晒的衣物，又让你无法忽略这市井烟火气的存在。所以，若你不抱着一颗探究的心，是永远无法发现繁华都市中这个小世界的。当你按下第二道门的密码时，便在这古老与现代的融合中进入了“旧室”——这个自成一体的世界。

像所有的老洋房一样，旧室举架很高，虽然走廊、客厅、观影室、厨房、卫生间都不大，各个空间和角落还塞满了各种物品，但你却丝毫不觉得拥挤。因为这里无论有多少奇奇怪怪的陈设，最后你的目光仍会聚焦在成摞或肩并肩摆放在桌上、柜上、架上、门框上的各种或老或旧的书籍上面。这些书以艺术类为主，文学的书，电影的书，以及一些装饰性极强的俄文版旧书。主人喜欢诗歌，诗集也占了相当一部分比例。翻看这些古旧书籍，令人浮想联翩，整个人都变得庄重典雅起来……这里的每一本书都开出一朵菊，让每位到来的朋友都手捧书菊，主人相信手捧菊花的人是不需要救赎的。

旧室里还有一样东西让你过目不忘，那就是主人立于墙边的硕大的自画像。懂艺术的朋友看了，觉得个性十足；看不懂的朋友面对画面上那张似乎戴着防毒面具的青春的面庞，也不免产生无限遐想……

主人介绍，旧室成立于2014年。最初她把这间老洋房改造成人见人爱的民宿，折腾了两年，又觉得改造成一个小型观影体验室更不错。于是就有了旧室今天的模样。老房子配指纹锁，旧唱机携新投影，梵婀玲静静地躺在进门走廊的实木桌上，客厅复古风格的圆桌上摆着老陶罐，干花的雅气充溢满屋……走廊的墙面上一溜贴上主人自己设计的海报。图书，咖啡，电影，食物，艺术，交友，生活方式，古着服饰，这些关键词印在海报上，虽然低调，却旗帜一样入目。于是乎，这里时不时就有同好进入，论书观影，聊天品咖，烹煮美食，结交新友，一同沉迷在那些小众电影里，沦陷、沦陷……

常常是，熟识或刚刚结识的朋友们静静地在客厅里翻书聊天，主人戈雅已经在厨房里忙得上下翻飞。她的正宗俄餐尤其拿手：一锅要煮上3个小时的美味红汤用青花瓷碗一分，一根壮实的俄式茶肠切片往青花瓷盘里一摆，几只赶早买回的塞克（去晚了买不到）用原木托板一切一装，一大盆色彩浓郁营养丰富的蔬菜沙拉用透明玻璃碗一盛一拌，再配上一支醒好的红酒，哈！一桌令人垂涎欲滴的俄式大餐便准备就绪了！偶尔，她也会再添上一只老式烧鸡或备上一盘俄式酸黄瓜，让喜荤或爱素之友都倍觉充盈。在旧室享用过主人美食的朋友无不期冀再来。旧室用最直接、最素朴、最无法替代的方式吸引了众多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有着双重追求的朋友，让他们每来一次，都能在味蕾绽放中感受活着的美好与意义。

回想旧室建立之初，戈雅在她以“旧室”命名的公众号里昭告天下：旧室是实验社区×共享空间。经常不定期举办电影放映、沙龙、讲座、工作坊等活动。积极接纳以电影、艺术、音乐、读书等为目的与爱好的朋友加入。她还别出心裁地喊出一句口号：不去喂猪，就去看一场电影！这里放映的都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小众电影。来到旧室的朋友踩着前人智慧的脚印，走着自己的羊肠小路，让生命更加真实。旧室里常来的朋友与职业无关，只关乎兴趣。一些民间诗人更是这里的座上客。

旧室的主人笃信，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爱一种东西，就要在你爱的东西里把自己融化，让它变得无懈可击。也因此，你会寻得满足，变得坚强，足以抵抗不时倾巢而来的寂寞；你会变得更加勇敢，更加坚毅，逐渐学会拒绝周遭的喧哗和热闹。而当你学会简单而严肃，虚无的生命便外化成具体的事物，寂寞也不再发慌，孤独会变得饱满，你终会获得自由。

就这样，6年多来，旧室渐渐成为哈尔滨文化圈人特别喜欢去的地方。而旧室被更多人发现和向往，确乎是因为在《晚霞中的红蜻蜓》中被曝光。2020年初夏，这部看起来平淡如水的纪录片在线上首映，而后迅速在哈尔滨人的朋友圈中悄然传播开来，成为一部刷屏级的作品。影片没有引人入胜的“剧情”，只有一个大家都熟悉而富有诗意的名字——《晚霞中的红蜻蜓》。哈尔滨的名人和普通市民以及在哈尔滨生活过的俄侨们在片中娓娓讲述时光流转中的哈尔滨，深深地勾起哈尔滨人的共鸣，或者更确切地讲——勾起他们关于故乡与童年的记忆。那是一扇门，一旦推开，就不可遏制地透进光。

当天黑下来的时候，繁华的中央大街已然灯光璀璨，而院落深处的旧室也从磨砂玻璃中透出微明的暖光，像一盏灯，更像一双眼，将时间凝固。在这座韵味十足的城市里，在这座别样风情的旧室中，继续由这些老物件讲述着一件件来自心灵深处的故事…… （文摄/杨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