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噩梦
我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急促地喘息着，我望向自己的左手，掌心正中有一个圆形的伤痕，似乎曾被什么东西穿透。当然，我记得，那是几年前在组装机械士兵的时候，不小心被迸出的螺丝钉所伤。然而在梦里，制造出它的却是一颗子弹。
真是无稽的梦。梦里的我仿佛可以飞天遁地，我身手敏捷地躲过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并干净利落地射杀一个又一个的机械士兵，简直就像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终极特工——不久前失踪了的科尔·豪瑟。
然而事实上，我只是个普通的工人，出生于殖民地的二等公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联邦的机械士兵工厂里找到了工作，还得时时提防被联邦公民轻易抢走饭碗。
自从很久以前的那场几乎毁灭了全人类的核战以后，地球上就有超过80%的土地变成了辐射严重的无人区，剩下的人们聚集在遥遥相对的两块陆地——联邦和殖民地——上，通过一条直接穿过地心的坠道，殖民地的工人每天为联邦提供必需的劳动力，赚取微薄的工资。这也是反抗军认为联邦政府在奴役殖民地人民的原因之一，在他们的首领弥赛亚的领导下，这些年来，反抗军一直为殖民地的独立而斗争，被联邦政府总理寇黑根视为眼中钉。
最近几个月，联邦接连遭到了好几次恐怖袭击，电视上寇黑根多次义愤填膺地指责反抗军，并声称他们将为此而付出代价。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工人，以上政治事件对我所产生的影响，顶多就是必须加班加点，多组装几个机械士兵以应付恐怖袭击。以及，我那当救护员的妻子萝芮不得不减少和我相聚的时间。
“又做噩梦了？”身边的她轻轻搂住我，关心地问，“还是那个同样的梦？”
我无力地点了点头，梦境太逼真，我的心到现在还在剧烈地跳动着。然而最让我想不透的是，如此平凡的我，为何总是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那是我在潜意识中所追求的另一种生活吗？
萝芮望着我，缓缓地开口：“梦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有谁？”
我撒了谎。事实上，在梦中始终有个美丽的女人陪伴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逃亡，直至一颗子弹同时穿透我们紧紧相握的两只手。
2、绘忆
“想实现心中的愿望吗？想体验非同一般的人生吗？绘忆，帮您实现所有的梦想。”上班的路上，巨大的广告屏幕再次吸引了我的目光。
传说中的绘忆公司，能够通过记忆植入技术让人们体验各种精彩的人生，从而拥有一段现实中不可能拥有的美好回忆。对于每天都重复着同样人生轨迹的人来说，简直太酷了。
我坐在椅子上，任工作人员将各种仪器接到我的身上，随即给我注入能对大脑产生作用的药物。我想起那个梦，那正是我选择植入特工记忆的原因。
“作为免责声明的一部分，你必须知道，如果你的记忆中有和将要植入的记忆重合的部分，大脑就会产生混乱甚至损伤。所以我们必须做个心理测谎，你不是特工吧？”
怎么可能？我感到可笑，药物通过软管开始流入我的体内，我的意识变得有些飘忽。
工作人员的声音却忽然紧张起来：“快，快拔下软管！我要宰了你，你这个骗子！”
我不明白：“我没有骗你。”
他冲着我怒吼：“你的记忆骗不了仪器，你就是个特工……”
忽然间枪声大作，我本能地伏倒在地，接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要逮捕我。就在他们将把手铐铐在我的手腕上时，我的身体竟本能地作出了反应，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现场便只剩下了极度惊愕的我，和一地的尸体。
我逃了。边逃边祈祷这只是一个梦，然而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电视上正放着有关的新闻：一队警察在绘忆公司分部遭到了恐怖分子的袭击。
萝芮拥抱着我，然而电视上的画面仍然令我惊恐不已。那是我干的，怎么会？我结结巴巴地向她说出了实情。
忽然感觉到萝芮在收紧双臂，这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惊慌地挣扎着，好不容易摆脱了她的拥抱。下一个瞬间，她已经举枪向我乱射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萝芮！”我躲在墙角，觉得她和我之间，至少有一个是疯了。
“我是联邦特工，两周前被派来假扮你的妻子，现在我要逮捕你。”她冷酷地回答，同时又向我这边扫出一梭子弹。
她哪是要逮捕我，她根本就是想杀我。脑中一片混沌的我来不及多想，只能听凭自己的本能行动。
我又逃走了。
除了萝芮，到处都有警察和机械士兵在寻找着我，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重要的人物？最大的问题是，我完全不知道原因。
奇怪的铃声从我的右手传来，我摊开掌心，吃惊地看见上面亮起了掌上电脑的图案，似乎有人把这东西植入了我的皮肤。颤抖地按下接听键，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很急促：“天啊，真的是你。几分钟前我在网络上忽然看见了你，他们一定重新激活了你的电脑。你说过，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就立即打给你。”
我莫名其妙：“你是谁？”
对方的声音很无奈：“你真的忘记了一切。听着，立即找块玻璃，把手放上去。”
我照做了，右手刚按上玻璃窗，一个男人的影象就出现在玻璃上，他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告诉我：他曾经是我的同事，答应过如果我忽然消失，当我再次出现在网上的第一时间，他就必须打电话告诉我一个银行保险箱的号码。
可是我对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印象。还没有来得及问个究竟，他已经匆忙地挂断了电话，这让我意识到自己同样也身处险境。
男人警告我，追捕我的人重新激活我掌上电脑的唯一原因，就是可以利用它找到我。我咬着牙割破右掌，硬生生将它从皮肤里扯出丢掉。
现在，我只剩下了一个线索，那个保险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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