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山的一部分
■陈 垚
我似乎从小与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我出生的地方位于昆仑西麓的群山之间；父亲给我取名“陈垚”，“垚”的意思是很高的山；父亲最初的工作岗位在边防，我从记事起就和母亲从这座山赶到那座山，与父亲团聚；家里的全家福，背景大多是一座座山，有皑皑雪山，也有刀锋一样的石山……
父亲所在的山，离我十分遥远，成了我儿时的伫望。由于我与父亲平时相处的时间不多，一到探亲的时候，我就想整天黏着父亲。但父亲总有忙不完的工作。一次，他穿上厚厚的衣服准备去巡逻，我嚷着要跟去，被他拒绝：“等你长大了，我再带你去。”
父亲工作忙，家里的事情几乎帮不上忙，可母亲总说父亲最懂得什么是责任。记得有一次，我看见邻居在吃杏子，就跑回去缠着母亲也要吃。那时，家在山上，周围生活条件有限，母亲一个人既要上班，又要照顾我，哪有时间抽身下山买杏，积攒了很久的苦与累让她拿起电话冲着父亲发了火。第二天，我和母亲回到家，看见门口放着一筐黄澄澄的杏子。原来，接到母亲的电话后，父亲打了十几个电话，托山下的战友买来鲜杏，又辗转找到刚好上山的车。从不求人的父亲，因为这一筐杏子，求了不少人……
母亲抱住我，红着眼睛说：“你看，你爸多疼你。”
“那他怎么老是不着家？”我问母亲。
当时我年纪还小，不能完全理解母亲的话，但我确定父亲是爱我们的，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主动向父母要这要那。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似乎不知道什么叫辛苦，就算高原的冰风雪刀割去了他的青春岁月，他似乎永远都在攀登，不只是向着边防的那座座皑皑雪山，更是向着他的信仰攀登。有时，母亲劝他不要太辛苦，但父亲总是笑笑，说：“现在辛苦，真打起仗来，才能少流点血。”
有一段时间，我和母亲连着几个月联系不到父亲。那天，我终于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电话中，他的声音嘶哑，却依然平静有力。他笑着说：“一切都好，无须挂念。”听到父亲的声音，我不禁泪目。
我知道，父亲是希望我成为山的。如果不是那样，他就不会在有限的团聚中，不遗余力地教导我，从锻炼体能到锤炼意志，再到理解责任、学会担当。他的言传身教在不知不觉间为我筑牢了根基，帮我认清人生要选择的路。
军校毕业后，我也来到了边疆，走近了父亲，走近了那些他守护过的山。我盼着能像父亲一样，为他守护过的山，奉献自己的青春与热血。
（本文刊于2021年4月18日《解放军报》“生活周刊”版，文章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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